吴门萧瑟雁行秋,
王粲从军事远游。
侠客临期赠匕首,
故人把袂问刀头。
龙沙旌闪风尘断,
鹿塞笳鸣烟水愁。
搔首乾坤俱涕泪,
古来国士自封侯。
那赵打虎见了耿将军出阵来战,便叫道:“对阵耿将军,你也识得我的才技,我也晓得你是英雄,今日各为其主而来,不必提起。但或是混杀一番,也不见真正手段。你我都分付不许放冷箭,只是两人刀对刀,枪对枪,那时方见高低,就死也甘心的。”耿炳文道:“这个正好。”两马相交,斗了一百余合,自从辰牌直杀到未刻。天色将昏,那赵打虎便道:“耿将军,明日再战才是。”耿炳文回道:“顺从你说。”两人各回本阵去了。
且说赵打虎来到阵中,对众将说:“我的刀枪并矛戟的手法,都是天下第一手,谁想这耿家儿子都一一相合。倘得他做个接手,也是天生一对。只可惜他落在别国,倒在此处做了敌头。奈何,奈何!”闷闷不悦,这也不题。
却说耿炳文自回帐中,沉想那打虎,人传他吴国第一好汉,我看来真个高强,不知谁人教导他得此手法,明日将何策胜得他?正在没个理会,只见军中整顿出晚厨,炳文也连啜了几杯闷酒,却有一阵冷风,把炳文吹得十分股栗,灯烛都吹灭了。恍惚之间,忽有一个人来叫道:“炳文,炳文,我是你君用父亲。前日因你受了主公钧旨,来此攻取长兴,我便随在你剑匣中。今日打虎这厮,好生手段。明日他必仍来搦战,便可对他说:‘昨日马战,今日当步战。’他的气力也不弱于你,待到日中,你可与他较拳,此时方可赢得。倘他逃走,你也不须追赶他。”炳文见了父亲,不觉大哭起来,却被夜巡的锣声惊醒,恰是南柯一梦。在胡床上翻来覆去,不得睡着。只听得鸡声嘹亮,东方渐明,炳文坐起身来,分付军中一鼓造饭,二鼓披挂,三鼓摆列。不移时,赵打虎果到阵前搦战。炳文一如梦中父亲教导的话对打虎说:“今日步战如何?”打虎听得,大喜道:“我的步法,那个不称赞的,这孩子反要步战,眼见这机关落在我彀中了。”便应道:“甚好,甚好!”
两人各下了马,整顿了衣服,一东一西,一来一往,又约斗了六十余合。日且将中,那打虎便叫道:“我与你弄拳好么?”原来这打虎当初是五台山披剃的长老,学了少林拳法,走遍天下十三道,五湖四海,处处闻名。因见天下多事,便蓄了头发,投归张士诚,图做些大事业。他见马战、步战俱赢不得炳文,必然是尽拿出平生本事,方可捉他。谁知炳文梦中先已提破,但应道:“这也使得。”两人便丢下了器械,正要当场,只见打虎说:“将军且慢着,待我换了鞋子好舞。”炳文口中不语,心下思量:“靴儿甚是结卓,怎么反着鞋儿?鞋中必有缘故,我只紧紧提防他便了。”两个各自做了一个门户,交肩打背,也约较了三十余围。那打虎把手一张,只见炳文便把身来一闪,那打虎便使一个飞脚过来。炳文心里原是提防,恰抢过把那脚一拽,打虎势来得凶,一脚便立不住,仆地便倒。炳文就拖了他脚,奋起平生本事,把他墩来墩去,不下三五十墩,叫声:“叱!”把打虎丢了八九丈高,虚空中坠下来,跌得打虎眼弹口开,半晌的动不得。阵中兵卒一齐呐喊,扛抬了回阵去。炳文飞跳上马,横戈直撞,杀入阵来。那打虎负痛在车子上,只教:“奔走到湖州去罢!”阵中也有几个能事的,且战且走,保了打虎前去不题。炳文鸣金收军进城。
看到此处,雄心顿生,不觉把酒赞叹他一回:
南山有桥北山梓,
翩翩交戟驰帝里。
天风忽堕老乔倾,
杰气英英萃厥子。
长兴鼓振奋熊罴,
马战未已步战随。
梨花乱落天边雪,
芙蓉挥洒日星移。
吴儿恶薄少林法,
再请双拳两相搏。
木图夔足舞高冈,
谁道商阳沉海若。
垂空掷上还下来,
半入青云半入垓。
天上木狼奎灿烂,
赵家打虎苦徘徊。
奎木狼星武庄子,
骏业鸿功堪济美。
千年万年应不死,
耿耿瑶光照青史。
炳文收军进城,便安慰了士民。恰有水军守将李福、答失蛮等,都领义兵及本部五百余人,至阶前纳降,炳文也一一调拨安置讫。正待宽下战甲,谁想那打虎脚上的鞋子,原拽他时投入衣中,今却抖将出来,炳文拿了一看,那头上恰是两块钢铁包成。炳文对众校道:“早是有心提防着他,不然那飞脚起来,岂不伤了性命!所以这贼人要换靴子,可恨可恨!”一面叫写文书申捷不题。
且说吴良同郭天禄得令来取江阴,那张士诚闻知兵到,便据秦望山以拒我兵,恰被总管王忽雷奋先力战。适值风雨大作,我师便直上秦望山,杀得吴兵四处奔散。次日,便从山上放起火炮,直打入江阴城中,因而火箭各处射将进去,那城中四散烈焰的烧将起来。西门城上因近山边,人难蹲立,我兵便布起云梯,径杀进城,开了西门。张士诚慌忙逃走去了。遂以耿炳文守长兴,吴良守江阴。
捷到金陵,太祖不胜之喜,便对李善长、刘基、宋濂诸人说:“常州既得,失了士诚左翼;江阴、长兴又为我有,塞住士诚一半后路……”正在府中商议乘势攻取事情,忽有内使到阶前跪说:“我王有命,奏请国公赴宴,顷间便着二位王弟躬迎,先此奉达。”太祖回声说:“晓得了,就来。”那内使出府门去讫。只见李善长、刘基、宋濂诸人过来说:“和阳王今日请国公赴宴,却是为何,国公可知道否?”太祖心中因他们来问,便说道:“诸公以为此行何如?”李善长说:“素闻和阳王有忌国公之心,今早闻说置毒酒中,奉迎车驾。正欲报知,不意适来以国事相商,乞国公察之。”太祖听说,便云:“多谢指教,我自有处。”府门上早报说:“二位王弟到来,奉迎国公行驾。”太祖请进来相见,叙礼,便携手偕行,分付值日将官,只在府中俟候,不必迎送,更无难色。两位王弟心中暗喜,说:“此行堕吾计了。怕老朱一人到宫,难道逃脱了不成?”一路上把虚言叙说了数句。将至半途,太祖忽从马上仰天颠头,自语了一会,若有所见的光景,便勒住马骂二王道:“尔等既怀恶意,吾何往哉!”二王假意连声问道:“却是何为?”太祖说:“适见天神说,你辈今日之宴,以毒酒饮我,必不可去,吾决不行矣。”二王惊得遍身流汗,下马拱立道:“岂敢,岂敢!”遂逡巡而去。他两人自去回复和阳王,说如此如此。三个木呆了一歇,说:“天神可见常护卫他的。”自此之后,再不敢萌动半星儿歹意,这也不题。
且说太祖取路而回,却见一个潭中水甚清漪可爱,太祖便下了马,将手到潭洗濯,偶见有花蛇五条,游来游去,只向太祖手边停着。这也却是为何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