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刀映漾大场中,
健儿对舞将军雄。
翻身上马力逸虎,
弯弓殪兕走罴熊。
归来天上云霓赫,
赓歌臣主欢无[生僻字 无法输入]。
崇文宣武圣明时,
犹异奸僧萌恶孽。
东邻有妇貌如花,
忘却无家欲有家。
豆蔻孤香强作合,
葡萄一醉口波查。
墙上桃花应有主,
任彼颠狂还自矢。
一贞注定子和夫,
九重渎听身甘死。
昭揭纲常如日星,
燕子衔泥垒旧亭。
寄语菩提宗教者,
六根清净本来经。
却说常、邓二将军统领攻取荆、襄之地,恰有张德山、罗明、田仁厚三人望风而来,归有许多地面。因一面申文保留仁厚为宣慰使,又备说元将任亮虽在擒获,然壮毅可用。太祖俱允奏。以田仁厚镇抚荆南,仍授宣慰之职;释任亮为指挥佥事;敕令邓愈为湖广行省平章,镇守襄阳;常遇春暂领兵回金陵,听遣征讨。是时,江西、湖广皆平。太祖因会集多官计议,说道:“张士诚主谋,惟是弟张士德及部将史椿。后来,士德被擒,史椿被谗而死。今只委托张士信做事。我看士信惟贪酒色,用的是王敬夫、叶德新、蔡彦夫,这三个都是谄佞小人。我时常自忖,诸事无不经心,尚且被人瞒我。这张九四(九四是士诚排行)终年不出门理事,岂有不被人瞒过的世情?又闻得外面市谣说:‘张王做事业,只凭王蔡叶。一朝西风起,干别。’如此光景,倘不及时剪除,小民何忍当其凌虐?”因分付将士:“明日亲行简阅,战胜者受上赏;其有被伤而不退怯者,亦是勇敢之士,受中赏。”诸将帅领命退朝,整点各部军马去讫。
次日五更,太祖出宫排驾,竟到演武场中坐下,即谓起居注詹同,从旁登记今日比试胜负于簿子上,以便赏罚。大小三军,个个抖擞精神,逐队逐伍,逐哨逐营,刀对刀,枪对枪,射的射,舞的舞,马军对马军,步卒对步卒,十八般武艺,从大至小,件件比试过了。又命火药局装起火铳、火炮、火箭、鸟嘴、喷筒等项,都一一试过。自黎明至天晚,太祖照簿上所记胜负,各行赏罚有差。排驾回宫,昏暗中远远望见一人倚墙而立,太祖指向巡街兵马指挥说:“那人为谁?”指挥即刻捕获到驾前,讯问籍贯、姓氏。那人回答:“小臣攸州人氏,姓彭双名友信。县官以臣文学,赍发来此,今早方到。闻吾王简阅将士,不敢奏闻。适见驾回,遍走民家回避,以面生不熟,无人许臣进门,因此倚墙而待。”主上听他语言清亮,且举动从容,抬头看见天边霓色灿然,因说:“我方才登驾,以云霓为题,占诗二句。你既有文学,可能和么?”友信奏说:“愿闻温旨。”太祖便道:
谁把青红线两条,
和云和雨系天腰?
友信接应答曰:
玉皇知有銮舆出,
万里长空驾彩桥。
太祖大喜,随命明早入朝进见。
次早,钟声方歇,太祖密着内臣出朝探视友信来否,却见友信整冠肃裳,已到多时。太祖视朝礼毕,对侍臣说:“此有学有行之士,我欲除为翰林编修,何如?”廷臣齐声应道:“极当,极当!”友信拜谢才毕,只听朝门外鼓声冬冬的响。原来太祖欲通天下民情及世间冤枉,倘无人替他申理,便许自身到朝挝击此鼓,名曰“登闻鼓”。如有大小官军,阻遏来人者,处斩。此分明是当初治水的禹王鼓鼗求谏的美意。太祖听了,便宣击鼓的进来。
不移时,恰是一个极美极洁的妇人,年纪止有二十余岁,飘飘冉冉走向殿前,叩了几个头,跪着诉说:“小妇人周氏,是扬子江边渔户。父亲将我嫁与李郎,贴近金山寺,亦以捕渔为业。嫁方两年,生下一个孩儿。时常间有邻家江妈妈送我些胭脂、花粉,小妇人亦时常把些东西回答,因此来往甚是绸密。一日间,李郎在外生理,往来长江不回,小妇人因邀江妈妈到家相伴同睡,谁想江妈妈暗将僧鞋一双藏在床下。次早,他竟回家,恰好李郎走到,往看床边,见有僧鞋,疑是妇人与和尚通奸。任我立誓分辨,只是不听,逐我回到娘家。彼时拜别之际,也曾占诗一首,剖白衷情。那诗记得说:
去燕有归期,去妇长别离。
妾有堂堂夫,妾有呱呱儿。
撇了夫与子,出门将何之?
有声空呜咽,有泪徒涟涟。
百病皆有药,此病竟难医。
丈夫心反复,曾不记当时。
山盟与海誓,瞬息竟更移。
吁嗟一女妇,方寸有天知。
李郎也只做不闻,只得长别。自此将及半年,有个新还俗的僧叫做惠明,原是金山寺和尚,托媒来说,要娶妇人。父亲做主,便嫁了他。前晚酒中,说出当年江妈妈时常送些花粉、胭脂,及藏僧鞋的事务,原来都是这和尚的奸谋,因把妇人夫妻拆散。后诉本地知县,谁想他又央人情,不准情词。这段冤屈,全仗爷爷审理。”太祖听了大怒,即唤殿前校尉,星驰拿捉奸僧、江妈妈及本地知县,与金山合寺僧众,到殿鞫问。不一日,人犯齐到,一一都如妇人所言。登时,命将惠明凌迟处死;那偷寒送暖的江妈妈坐主谋枭首;同房十二个僧人坐知情罪绞;知县遏绝民情,收监究问;其余寺僧,俱发边远充军;这妇人仍着原夫李郎领回,永为夫妇。发断去讫。
暑往寒来,不觉又是孟冬天气。太祖对徐达、常遇春说:“今日军将操练已精,幸得资粮颇足,公等宜帅马、步、舟师,一齐进取淮东,首取淮安,便攻泰州一带,庶几翦去士诚东北股肱之地。股肱一失,心腹自亡。”二将领命辞朝,择日率兵二十万,向淮东一路进发。
且说士诚知我军攻取风声,便召满朝文武商议。恰有次子张虬向前奏说:“臣意金陵兵马,本欲先取淮安,后攻泰州,我处不如遣舟师进薄海安,次于范蔡港口,以疑彼师,使他进退两难,彼此分势,日久师老,不战自退矣。”士诚听了,称说:“极是,极是!”即令张虬带领舟师,依计而行;一面又令人驰赴泰州,令守将史彦忠小心御敌不题。
太祖在金陵,探子报知士诚如此行兵信息,因作书谕徐达曰:
贼兵驻扎范蔡,不敢溯上流,分明是欲分我兵势耳,非真有决机乘胜之谋也。宜遣廖永忠等率舟师御之,大军切勿轻动。待他徘徊江上,听其自老,乘其怠慢,攻之必克矣。泰州既克,则江北瓦解,不卜可知。
徐达接谕,即率兵驰赴,由海安至泰州界上安营。泰州史彦忠早已知风,便对众人商议说:“金陵兵势极大,若与对敌,必不得利。以我见识,城中粮饷甚多,只宜固守。一面使人往姑苏,求取救兵接应,方可迎敌。”众人合口都说:“元帅高见。”史彦忠即修表,遣人至苏州求救,因分遣将士固守城池。我军直抵城下,每日令人高叫搦战。彦忠只是坚闭不出。徐达因传令在正南上七里外安营。众将都来议围城攻击之策。徐达说:“吾知此城极其坚固,更且兵多粮广,若攻之必不能克,徒伤士卒之命。莫若乘机另生计议。”因令众将每日遣小卒在城下百般毁骂,激他出来迎敌。那彦忠这厮,绝然不睬。
一连相持了半月。徐达见诸军全然无事,传令冯胜帅所部军马一万,进攻高邮去了。过有七八日,又令孙兴祖领兵一万,把守海安去讫。阴对常遇春、汤和、沐英、朱亮祖、郭英等说:“细看彦忠,乃东吴善守之将,趁此严冬,人将过岁,吾有方略在此,只是事机宜密,诸公不宜漏泄秘计。”便附众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道:“何如,何如?”诸将说:“甚妙,甚妙!”翌日,徐达传令:“诸军在此,以客为家。今彦忠既不出战,亦宜听之。军中自宜趁此年华,除夜元旦,各图欢庆。”下令已毕,因令帐中设一个大宴会,会集诸将,高歌畅饮,扮戏娱情,一连的热闹了七八日。